緊張扣人心弦的音樂，彌漫整個放影廳。

屏幕上兩個金發小孩，瑟瑟發抖的跟在母親身後，說家裏有鬼。

高鼻梁藍眼睛的母親很生氣，對兩個孩子的惡作劇不作理會，徑直進了房間，開始收拾。

雙手各握住床上皺巴巴被子一角。

兩個孩子瑟縮著，依偎著。

隨著母親猛的一掀，被子一點點展開，被子下一雙滿是臟汙與傷痕又蒼白的腿腳轟然出現。

轟的一聲巨大的音效隨著孩子們的尖叫聲震蕩全場。

放映廳全場尖叫。

而江從語貢獻出了最為響亮的一聲。

這導演也太用心了叭，這是想嚇死誰呀。

不玩啦，不玩啦，這是玩命啦。

葉子頌如預想的一般，湊了過來。“嚇著啦？”

而這個打腫臉沖膽大的人卻不能如預期那樣往葉子頌懷裏一鉆便了事。

葉子頌的臉隨著屏幕的變化一明一暗，那恐怖的音效已經停止，那位不明真像的母親正在責罵孩子。

而江從語還沈浸在剛才那一幕。

“你先看，我去趟洗手間。”

不乘此收手，更待何時。

江從語嚇的腿發軟，路走的像上西天的猢猻，不及葉子頌反映，已經出了放映廳。

恐怖片的優劣全在於鋪墊與烘托，做的好的，真可以嚇死人的。

看恐怖片換擁抱，誰特麽想的餿主意。

江從語出來，轉頭左右看了，電影院寬敞的走廊裏空無一人，便快速的到了電影院大廳。

葉子頌不時的擡手，看表。

去洗手間的人已經去了二十多分鐘。

葉子頌從放映廳出來，撥通電話。

“在哪兒？”

“洗手間排隊呢。你自己看吧，不用管我。”

葉子頌微微蹙眉，電話裏有隱隱約約的童趣音樂。

轉到大廳，與電話裏相符的音樂聲遠遠傳來。

這頭，游戲區，江從語和人杠上了。

先前那個偷拍葉子頌的兩個女孩兒，消失了一個，卻換成了個年輕男孩。

江從語來的時候這裏一個人也沒有，為了打發時間也為了換換腦子，隨便換了點游戲幣，誰知道卻遭了報覆。

“我要那個，那個那個。”女孩兒蹦跳著，指著機器裏的一個玩偶。

江從語憋了一眼，這特麽是買的麽，說要那個就要那個的。

不屑的轉臉，投幣。

伸著白嫩的手掌一點一點拍操作桿，櫥窗內抓手抓著只青蛙，一點點向洞口移來，“呀。”一掌拍出，青蛙一屁股坐在了洞口邊沿。

“哇，祥哥哥你太帥了。”隔壁，女孩矯揉造作嗲聲嗲氣的拿起了剛才還在櫥窗裏的玩偶，還惡意的憋了她一眼。

江從語握著拳頭，砰砰的捶著這臺不爭氣的機器。

手指又捏起一塊銀光閃閃的游戲幣，投幣。一個也不拿不到，簡直下不來臺。

煩人，煩人。

小妖精。

投幣。

“祥哥哥，我還要那個，那個，那個。”女孩點菜一般的指著櫥窗裏的玩偶。

“不是在洗手間排隊嗎？”

江從語猛的轉頭，葉子頌出現在身後。

“對，對啊，”江從語壓低了聲音，“人太多，排著呢，所以，我就想等一會兒再去啊。”

這撒謊的造詣，是越來越高了，無縫銜接，即便還正跟人杠著呢。

而葉子頌絕對屬於那種不好哄的人，毫不給面子的問她是不是被嚇著了。

除了死不承認，別無他法。

不過這也是小事，這會兒一致對外。“你可不可以幫我夾一個？”江從語別扭的學著隔壁賣了個小萌，無辜的指著櫥窗裏。

葉子頌皺起了眉。

搖頭。

“騙人的把戲。”

“祥哥哥，你真是太利害了。”女孩拽著男孩的胳膊一陣蹦跳。

男孩將抓到的玩偶塞給女孩，“那個，那個想要嗎？”又指著櫥窗裏一個粉色玩偶。

葉子頌撩起袖子，露出一段潔凈有力的手臂，彎著腰，盯著櫥窗，神情專註。

江從語毫無怨言的配合著他無聊的生活，而實際上這不該是她全部的生活，就像她羨慕的那對年輕人，她也應該享受那種簡單的快樂。

不過，這機械故意的麽？

江從語一個沒抓到，原來不是因為技術差。

隔壁有多熱鬧，他們就有多尷尬，不及時收手，只會更尷尬。

打算放棄的葉子頌轉頭，江從語猛的背起手機。

“在，拍我？”

“沒有，沒有，呵呵。我準備著抓到了就拍下來，不是沒有抓到嗎，你繼續吧。”

這隔壁實在可恨，“祥哥哥，你怎麽這麽利害，什麽都抓得到。”

江從語簡直從沒聽過這麽討人厭的聲音。憤憤的瞥了那小妖精一眼。

“在這兒等我。”葉子頌將僅剩的幾個幣，拍到江從語手中，大步走開了。

嗯？

不抓啦？

隔壁可恨的笑聲不間斷的傳來。

特麽的，這是電影院好嗎，不看電影，專門來搞這麽幼稚的玩意兒嗎？

女孩嬌聲嗲氣，對男孩又拍又扯，那叫一個作。

江從語將憤恨的目光移向大廳，明亮的燈光下，光潔的地板上，身穿藏藍色大衣的男人捧著一大堆玩偶大步走來，隨著走動，大衣衣擺輕拂著，男人英氣的臉上，一抹淺淺的笑意。

“不知道你喜歡那個，就都拿了。”

江從語被塞的，不得不揚起下巴，葉子頌還在一個一個朝她懷裏堆，最後一個直塞在了她的下巴底下。

“我去開車，門口去等我。外婆她們回來了。”葉子頌大步消失在電梯門裏。

江從語俯視手上一堆的——玩——偶。

這也，太多了一點吧。

“切，有錢了不起啊。”

細弱蚊蠅的嘀咕聲卻被江從語收進耳朵。

男孩還在認真的抓。

江從語用下巴抵著玩偶，為了玩偶不掉，緩緩移到女孩身旁，小聲道：“有錢就是了不起啊，還特別了不起呢。哼……你們慢慢抓，哎喲，看著都費勁哦，嘖嘖……”

“你……”

葉夫人回家一聽兒子帶著兒媳婦一塊兒出差，已經簡直不敢相信了，現在竟然還一起看了電影。

“我們這趟門出的值了。”看來年輕人還是需要二人世界的。

“江丫頭一天鬼精鬼精的，你還怕她討不到咱們頌兒的歡心，我就說你整天瞎操心。”

葉夫人笑的合不攏嘴。

“什麽時候能抱上孫子，我就不瞎操心了。”

葉夫人戳了一塊蘋果遞給老太太。

小客廳裏，沙發上，江從語看大門的活兒，現在交給了兩位老人家。

就盼著那束強烈的車燈出現在門口。

江從語時常撲空的守候，兩個老人家齊心協力，總算在天黑前守出了結果。

當葉子頌和江從語出現在小客廳時，老太太先於葉夫人熱情的迎上來，卻越過了熱情的江從語，反撲向並不熱情的葉子頌。

江從語未轉頭，也知道葉子頌受到了怎樣的熱情接待，因為葉夫人臉上又現出了無奈又同情的笑。

葉子頌趕緊結束了外婆這種越來越不適合他的親昵方式，把人按進懷裏。

江從語笑的肩膀發顫。

“好了，我餓了，吃飯吧。”葉子頌將外婆攬在臂彎裏出了小客廳。

身後跟著和諧到親熱的婆媳倆。

“子頌帶你出差啦？”

江從語一陣點頭。

“看電影啦？”

點頭點頭。

“看的什麽？”

這個好不容易忘掉了，就不要提了吧。於是江從語把話岔開，而葉夫人不想被岔開，“從語啊，以後你就得多跟著，知道嗎？你要是幹等著他有空啊，就等於永遠也沒空。”

老美女的恩情無以為報，江從語只有：“媽，我現在不去公司上班了，以後每天都在家陪你。”

嗯？

這丫頭是有什麽誤會嗎？剛說就忘了。夫妻同心，齊力斷金。

“怎麽又不去啦？”

老美女從欣慰到擔憂無縫轉換。江從語不得不厚著臉皮，偷偷告訴她“子頌怕我被人拐跑了。”

老秦回來了，不知道有什麽急事，和葉子頌進了書房就沒再出來。

一個和尚擔水喝，二個和尚擡水喝，三個和尚沒得喝。葉子頌這個不和諧的第三個和尚消失了，江從語與老太太又重拾友誼。

葉夫人和老姐妹煲電話粥。

老太太拉著江丫頭進了房間，展示去南方玩收羅的好東西。

“我跟你說啊，最好的就是這個精油呢，你拿去，泡澡的時候滴在水裏，經常泡一泡，人家說可以延緩壽命的呢。還香得很呢，你聞，”

江從語呵呵噠，香是香得很，延緩壽命，騙誰呢。

她不打算做個討人厭的杠精，所以就啊，嗯，真的嗎，嗯嗯嗯，真牛。

老人家們回來了，倒是不寂寞了，但不代表不想和葉子頌待在一塊兒。

葉子頌和老秦一進書房就沒再出來。

江從語好不容易從老太太房間出來，游蕩到書房門外。

書房很大，在門口完全聽不到裏頭的說話聲。

輕輕握了把手，一點一點打開。

葉子頌坐在書房中央的沙發上，半俯著身子，一雙手肘撐在膝蓋上。

他的對面坐著老秦，正指著桌上的一疊資料。

“您猜的沒錯，他們已經有動靜了。”

老秦被指派負責監測韓氏的事，有近況便來匯報、商議。

韓尚瑋得罪了葉氏集團，公司裏不少人知道，但還手事誼是秘密進行的。

門打開一條小小的縫，談話聲傳來，江從語便自覺的又將門關上，沒人發現她來過。

夜深了，葉子頌也沒能回到房間。

江從語先是將燈關了，只留了一盞昏黑的夜燈，睡了一會，又坐起來開了床頭的臺燈。

誰知道白天那破電影此時此刻全特麽的又跳出來了，尤其是那雙腿，真是抹不去的陰影。

房間又大又空，葉子頌沒有回來，這一關燈，腦子裏自帶音效。

在白天可以不屑一顧的事，到了晚上，便一切皆有可能。

江從語緊抱著從那堆玩偶中精選的一個，伴著腦子裏自動循環的陰側側的音樂緩緩睡去。

天光大亮，路面被陽光照的晃眼，一輛很是眼熟的黑色越野車被撞的變了型，停在路中間，江從語走過去。

一雙駭人的腿腳出現在視線中，蒼白臟汙滿是傷痕。

江從語斂聲屏氣，一步步接近，“咚”一聲巨響，腿的主人長著一張葉子頌的臉，他閉著眼睛，一股一股的血液從他身上流淌下來，浸滿了整個車箱，將他淹沒在一片血液當中，也淹沒了他胸口插著的那一截碎鐵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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